春闺梦里人的浮生旧梦|||||||
窗外的雨丝斜织成帘，檐角的风铃偶尔被风拨动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宁钰倚在雕花木窗前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褪色的绣帕，帕角一朵并蒂莲早已泛黄。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，也是这样的雨天，那人执伞立在巷口青石板上，衣袂翻飞如鹤。
旧宅的梨树又开花了。宁钰总疑心那树比从前瘦了些，横斜的枝桠刺向天空，像要抓住什么。树下埋着半坛女儿红，是她及笄那年与那人共酿的。他说待她出嫁时启封，可后来战事骤起，他披甲远去，只留下一枚残缺的玉佩，裂纹里沁着暗红的血渍。
春夜总带着蛊惑人心的暖意。宁钰在灯下拆开第五十三封信——其实算不得信，不过是张药方，边角写着“当归”二字。她认得那笔锋里的急切，墨迹晕染处仿佛能看见他伏案疾书时，烛火怎样摇晃着舔舐他的侧脸。药方背面有浅淡的指印，她常用指尖去丈量那纹路。
妆奁里躺着支银簪，簪头蝴蝶的翅膀缺了半片。那是他临行前夜匆匆插在她鬓边的，当时月光太亮，她没看清他眼里的雾气。后来听说他在北疆立了战功，可捷报传回那日，宁府正在办她的冥婚。喜轿绕着城门走了三圈，唢呐声惊飞了满树的麻雀。
昨夜又梦见他了。梦里他穿着月白中衣坐在书房，袖口沾着朱砂，正往《山海经》上批注小楷。见她来了也不抬头，只说井水新冰了杨梅。宁钰醒来时，发现枕畔落着几片梨花瓣，可窗外那株梨树，早在三年前就枯死了。
今晨丫鬟说集市来了个卖面人的老翁，捏的将军像极了故人。宁钰攥着铜钱跑去，却见摊前围满孩童，老翁正给胖娃娃捏齐天大圣。她忽然想起那人最厌甜食，却总陪她买城南的蜜饯，纸包搁在铠甲上会压出浅浅的凹痕。
暮色漫过西墙时，宁钰打开描金匣子，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干枯的茉莉——都是他从前趁她不备，从她鬓边偷摘的。如今花香散尽，只余褐色的花萼，像许多个再无法圆满的承诺。远处传来更鼓声，惊起檐下栖燕，翅膀划破春夜的雾气，如同那年他转身时，衣袍掀起的涟漪。
